程艺雪 覃钊
个人简介:田地,一九六二年二月六日生,湖南省石门县人,民盟盟员,中国著名词作家,诗人,深圳市人大代表,深圳市作协副主席。
田地,作为此次深圳校友会二十周年晚会的总撰稿,他向我们“剧透”了这次晚会的三个主题篇章:“红枫飘过母校”,“海浪激荡青春”,“岁月传送歌谣”。目的是围绕校友们的母校回忆和在深圳各自的打拼,讲出他们的眼泪和欢笑。他说:“今年是我来深圳的第三十年,像我这样的校友很多,从岳麓山脚南下来到深圳。湖南师大这一代人都有一个特点,都没有背景,来到陌生的地方注定一个人打拼,风雨兼程。近二三十年来,怎样闯海,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故事,并且一定很精彩。”在他看来,大学承载了最青涩最美好的青春回忆,离乡游子的内心深处,一直炙热地燃烧着一份思念,纷飞过飘过母校的枫叶,珍藏成阅读岁月的书签。
他在随笔《回眸生命》中写道:“岳麓山在我的青春时代充满了眷恋。满山枫叶一经霜就止不住地发红,那是一种冷艳的晚秋,饱含着生命的感叹,只是年少时我们不懂,所以记忆更加美好,而且那些记忆和豆蔻年华的诗友们坐在毛润之先生坐过的石凳上,装模作样地指点江山连在一起。看湘江水去,斗转星移,我曾给一位同学临别赠言:但愿岳麓山上也有我们的坟墓。”
岳麓山下的湖南师大,已经成为他的精神家园 。
枫叶红了,他又将回到那里
1980年的秋天,岳麓山下枫叶正红,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来到城市来到大学,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新鲜。和乡村的封闭式教育不同,大学对很多人来讲都是个广阔而开放的平台。“那时的文学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奢侈。如果当时的眼光仅仅拘泥于教材和课堂,不去主动学习,那么要达到社会所接受的水平,是很难的。”来到师大,他首先扑进图书馆。名人著作,历史地理,文化经济,没有他不感兴趣的领域。四年以来,通过集中精力的广泛阅读,他建立起系统的知识体系,他学会用更全面的角度,最单纯的理解来关照这个世界。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田地。”他轻抿一口茶回忆道,是因为一次投稿,他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当时认为田地二字简单好记,被人贱踏,也显低调。”当时的他一定想不到这个笔名会陪伴自己整个写作之路。当然,成为作家的想法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这应归功于中文系老师的一次鼓励。他在大学里写的第一篇小说《找房子》是他当时在帮好友找房子写下的日记。教文艺理论的老师看到之后,大加赞赏,这让田地对写作有了些许兴趣。这兴趣使然,田地还写电影剧本,笔名田地就是第一次写好了电影剧本,兴冲冲地回到熄灯后的寝室向大家郑重宣布的。他还自编自导自演起话剧,周末还邀上好友到岳麓山上写诗,做文学交流。现在的他谈起创作仍不忘初衷,讲究真实,认为捕捉生活是写作的第一技巧。“捕捉生活,就是要有自己的发现”,他强调写作一定要有态度,有立场,时刻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明确自己的位置,定准自己的角度,才能创作出属于自己,被大众接受的作品。
大学毕业之后,田地分到师大附中当老师。他用自己的一套办法使课堂生动起来:不用教案,背诵课文。用心独到的田地用全国优秀语文课公开课证明了自己在讲台前的努力。一年后,他调任《湖南师大报》担任总编辑。但他逐渐意识到:“当老师是在解释世界,我更想创造世界。”于是,他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一个现在看来至关重要的青春决定: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
多年后,田地在《让我回去吧》的歌中这样写道:“我说过,走完故乡的小路,我不再回头,要回头也是叶落归根的深秋。没想到他乡的风那样苦涩,没想到人生的路这样难走。不要计较我许下的诺言,不要责怪我空空的双手,让我回去吧我的父母,让我回去吧,我的朋友。” 但他坚持没有回,坚持在深圳落脚。他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写成了深圳家喻户晓的诗《南方北方》。
五分钱的站台票决定一生漂泊
又是一个秋风十月。田地用五分钱买了一张站台票,送别南下珠海的好友。用他的话来讲,珠海临海很美,但太过安逸,不适合寻梦。“没有边防证,冒着随时被抓回去的危险,我辗转来到了深圳。”
高楼耸立,天空湛蓝,田地感到眼前的深圳特别新鲜,这种新鲜让满怀豪情的他忘记了当时生活的艰难。“当时生活状况并不乐观,每天都在为吃一块还是一块五的河粉犹豫。但我从来不觉得艰难,也没感到烦恼。只是觉得这是另外一种样式,另外一种生活。”每天半夜下班骑单车回家,和风而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他一直以绽放自我的姿态面对生活。“记者是我向往的职业,如果能以此为生,我也会很满意的。”刚到深圳,他顺着内心所想来到深圳青年报求职。他将往期发表在校报上的所谓新闻进行剪贴,做成厚厚一册证明自己做过记者,总编看到了他的诚意和用心,将他破格录用。后来他又在深圳创办《女报》,转战新华社,他又在香港分社创办《中国市场》杂志。他以新闻记者的身份,在文字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又十年。
到过怎样的地方,喝过怎样的酒,就讲得出怎样的故事,写出怎样的作品。成为歌曲作词家,是他人生的又一个标签。
深圳是最适合歌曲创作的摇篮。更多人认识作词家田地,是1995年田地创作了歌曲《我属于中国》之后。这首歌,国母彭丽媛把它带进了当年的春晚。都知道这是他和王佑贵老师的作品,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他的人生路上一颗音乐的种子早已悄然种下。那是在大学毕业时,田地第一次与留校任教的王佑贵合作,共同创作了《我的大学之恋》,以此缅怀即将逝去的大学时光。“现在回去母校,很多老同学仍能把我们的歌唱出来,那种感动无以言表。”
行囊落下是故乡。30年,深圳早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忽视的存在。在浓厚的感触里,不只有笑也有泪水和汗水。“我们与一个伟大的时代相遇,与一座梦想之城相遇。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我们这代人的成长。这种情怀和经历都是自己真实的。我歌颂着党,就是在歌颂我自己的青春。”他说他之所以写《我属于中国》,就因为他曾代表新华社广东分社发起建造香港回归祖国纪念碑。“当时,我要把一个文化事件策划成一个新闻事件,香港回归祖国当天,纪念碑就要在罗湖桥头立起来,心想,应该有一首歌属于香港,属于香港回归这一事件,让香港同胞从历史文化的认同开始,回归祖国!”他想到殖民地的香港人不知该升什么旗,创作的灵感油然心生。他坦言自己内心里有一种家国情怀,似乎与生俱来。这种情怀无形渗透在他创作的每一个作品中。
在文字里惊涛骇浪,在世俗中自在欢喜
深圳是个经济特区,常常让搞艺术搞文学的人有很大落差,没有专门给你生根发芽的土壤,这让实现梦想变得艰难。“深圳,好在一切都是陌生,一切都拥有可能。一个人不留后路的去打拼,你总能在这里找到机会。”
他说一路走来,三十年整,做过人民教师,当过文艺机构领导,办过报刋杂志,撰稿无数大型晚会,甚至做商业文化策划……兜兜转转,归根到底,他说自己就是个以卖文为生的人。他说,靠卖文,可以为生,首先是文学的胜利,然后是真实的力量。他尽一切可能贴近生活的真实。他的作品,常常联系着国民心态,寄托着时代热爱,感性叙说中激起理性的思考。他以独到眼光定义文学:“文学是一个发现与再现的过程,是发现更深层次的生活与生命哲学。作家不是习以为常的人云亦云,是在生活中做独树一帜的探索者。”
他为深圳至今还沒有出现能和这座城市相匹配的伟大作品而遗憾。“最多的矛盾纠缠在身边,最好的故事发生在深圳,我们有使命、有道义去呼唤去写作可以传世的作品。”他奉劝现在的年轻人:不要丢失文学心。可能只有具备了文学素养,才能找到获得幸福感的捷径。其次,写作切忌过于浮夸和讲究崇高,任何时候都要自我归零。 “文学创作中,越高潮就越平静的描写。真正感人的是白描,是作家用平静的文字讲述丰富的真实,唤起读者真实的共鸣。”身为作家,他提供给我们的是,如何在这个肤浅的世界,寻找一往情深的活法。
生活中的田地,也很真实。他不在乎自己是被定义为作家还是杂家,反正他要用一支笔,立于人间,影响世界。他口称“田地”也脚踏实地,要让身体跟得上灵魂。路一直在走,步履一直未停。“我每天都坚持走路,不少于一万步。以前活得很粗糙,现在要精细一点,要有更新的活法。”他有三不政策:不回首,不记仇,不停留。前两者是他对生活过往的和颜悦色,“不停留”,除了走,应该还包括今后的打算:继续寻找世界和自己。